里惊来一瞬水声。
平非卿慢慢走过去,毫不客气地穿过帘子,绕过屏风,出现在浴池前。
“苏如异。”
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重逢落幕后,苏如异又被平非卿带回了平王府去,依旧是在书房里,仿佛心静如水地阅览兵书。
平非卿落笔添上这两字。
毒门中人,兴许只有苏如异自己不知自己的价值。
平非卿眸里着笑,余光将这人揽在眼中,心里却还在猜测着毒门之事。
苏如异尚且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,趴在窗台上,手肘撑着脑袋哼哼着童谣,一点儿也没觉得陪在平非卿边有何别扭之,更是早已忘了清晨时的事情。
今日之事让他有些担心起来,怕往后会发生什么与毒门相关的事情,牵扯着这个单纯少年。不怪他过分警惕,实在是苏如异话中的人与事都太为古怪,让他不得不相信,之前一扫而过的念的确是事实——大概毒门中的每一个人,都清楚且畏惧苏如异的本事。
“是断开的断呀。”苏如异纠正。
——原来那所谓师兄,竟然是毒门独子,倒也难怪“断颜”这样的名字,会这么稀奇古怪。
手下之人办事相当迅速,借各之力,单凭平王给出的那几字,便查到了所有他想要知的事情,待到入了夜,密信便送到平非卿手中。
“那会儿还死活闹着不肯下去洗,这会儿就不肯上来了?”平非卿调笑,想起方才这少年被他拎来房中,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之前的事,瞬间急变了脸色,大闹着不肯“就范”,最终还是被他扯了衣裳丢进池子里的
毒门少主真正的名字是为上官齐慕,早已弃用多年,算是跟门主断了父子亲情。之所以会如此,是因为他的生母被为大房的门主夫人入死路,以至于令他自幼时起便连父亲也深深怨恨着。
他轻轻一笑,不予评说。
平非卿暂且放下此事,望向隔间里,低低笑起来——那白面馒,是打算洗多久?
平非卿自是不会同他说明,重又拿起那本兵书翻看起来。
他今日见着的那位师兄应当亦是明白。
“你问这个作什么?”
苏如异睁着眼,茫然地看着这衣着暗沉之人安安静静地出现又离去,转过来好奇地望向平非卿。
平非卿收着手指皱手中信纸,罢了转几步行到灯旁,将之燃作灰烬。
“阶段之段,容颜之颜?”
平非卿边浮起些嘲讽冷笑,觉得这妇人虽可憎,却又何尝不是了一件好事。那样危险的地方,苏如异能够离开更好,也算是脱离虎口,如今在京城,正好能由自己来将他仔细保护。
沐浴后的这人单穿着下站在窗边,发梢还轻轻散着雾气。他展开那几张信纸,细细览过,心中慢慢捋清思绪,觉得诧异,又觉得在情理之中。
事实恰如他所想,信函中也写得分明:毒门最为年幼的弟子苏如异,名声虽未外传于江湖,但门中弟子无一不知其才能,且因他的格格不入而将之视若中刺鲠。
同样为医者,且苏如异曾说过他的师兄也能闻香辨识药材,能力不俗。然而尽如此,遇着自己都无法对付的难题,竟毫不怀疑地来寻苏如异帮忙,可见苏如异在他心中有多么不一般。
苏如异转过来,面上正笑得欢,了无防备地作答:“我师兄叫断颜。”
房中一片静谧,寝房深的沐浴隔间也未听见一丝声响,仿佛本没人在里一般。
世人皆以为毒门独子早在幼时夭折,因而所有传承都会落到门主唯一的女儿上官晴上,既如此,门主夫人又如何能够容忍苏如异这样从医不从毒的异类存在,容忍他带着一丝可能,将毒门分作两系,夺走一半好?
平非卿暗自落了决定。
这浴池致,却算不得多大,跟中的自是无法比,因而这人往那跟前一站,苏如异便是躲哪儿都没用,任他往哪个方向去,平非卿只要走上几步,都总能拎到他。
“没什么。”这人回,话落搁下笔,指尖着内力,将书桌敲击几下,片刻后有人在门外候令,他唤人进来,将笺纸交予来人,嘱咐,“越快越好。”
平非卿敛眸,阖上兵书,轻轻拾起桌旁的一支紫毫笔,取一笺纸,落下几个字来:毒门,苏如异,萧府……到此微微顿手,问:“苏如异,你师兄叫什么名字?”
这些都不过是他人之事,平非卿其实不甚在意,令他更为重视的,是苏如异在毒门中时,究竟是如何境况。
今日在谦竹阁里,听苏如异那师兄说要回桦州毒门,既然如此,他便要在那之前再寻他一次。估不准他是何时启程,为免错过,明日一早便寻去一趟罢。
他那三字很是低沉,其实并不算大声,只是实在太过安静,才显得格外清晰,让里面正在装死的少年紧张得子一抽,蹬起了些水花。
也难怪会寻着借口逐他出师门了。
“是。”来人收下这几字,行礼退出书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