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曹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人给你送去，你又抱回来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排在后面，父亲的冷言冷语还受得少么？

        汝曹之幸……汝曹之幸！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？曹有瞬间的茫然，“你何错之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曹患风已经有八年，每次发作都疼裂，心悸难忍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在父亲眼里，他这般不堪龌龊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本没睡。

        华佗死了，他的风也没合适的人来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了退下，就落荒而逃。他没注意到父亲眼下的青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觉得心脏好像被父亲剐了一通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怎么这样看待他呢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曹丕没有错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按理来说，被父亲如此看待，他应该死心了才是。如果事情发生在年前，他兴许就断了心思。可是毕竟已经被父亲所接纳，而且还敦过。一开始几天伤心不已辗转反侧，再过几天，又死灰复燃。——就这样和父亲回到从前，可能还不如从前，他怎么招也不愿。

        以他的份，自然不会主动。不过五月果蔬佳季，有桃李送到府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曹看着他，眼里的哀痛深沉，掺一抹对他的厌色。如挟冰的深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连过了几日，曹丕开始不甘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人呈上来的时候，曹正在看荆州的地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日见冲儿，你何故别脸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这不就是不知错哪了。曹暗想，莫非他教得太严，抑或是话说重了，让曹丕如惊弓之鸟，有事就先认错，求他原谅，错哪了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……父亲的伤人之语是真的。曹丕担心父亲还怀疑他，尤其这几日父亲对他不闻不问，更觉得前途灰暗。人瘦了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父亲最爱的孩子。长兄在时是长兄，阿冲去后还有曹植。

        倒不是特地想挽回不的关系——也没有不愿就是了，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话说太重，需要宽一下儿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晚伏在案上，回忆起下午的事，曹丕不禁又把脸埋衣袖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曹丕说完那番话当夜，他便意识到话说得伤人。旧事今事齐涌，痛苦之下以至于口不择言。曹丕什么品，他还能不知么？将曹冲病情怪到背德遭谴之事上，也实属牵强。他本不崇信鬼神和天定。只是暮色四合烛火半点，祖宗牌位下，难免一时心思纷乱。

        曹丕依言。

        曹丕猝然一僵，脸色惨白。父亲竟是这样看他的？他从没有觉得曹冲之死是他的幸运。他从没有垂涎过继承人的位——不……可是他真的只为幼弟感到痛惜，没有半分幸灾乐祸！

        曹：“先把水果放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，“此我之不幸，而汝曹之幸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”曹丕失魂落魄地退下，走在路上还一个踉跄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曹丕抑郁地在房中看书，忽然收到父亲送来的桃李，只觉得柳暗花明。

病情加重。这莫非是天谴？祠堂列祖列宗注视他们荒唐父子，大逆不有背人。十一年前长子战死沙场，十一年后幼子病死床榻。……两个麒麟儿……都命归九泉。

        华佗直言不能治愈，但却是唯一可以为他缓解病痛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怎么这样看待他父亲怎么这样看待他父亲怎么这样看待他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曹其实在思考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声一声犹响耳畔，曹丕越想越难过。他自忖自己平日也算是恭谨谦让，从没有任妄为之事，怎么在父亲眼里，沦落成没心肝的人。他用袖子了脸，眼泪进布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曹丕的挣扎，曹能看见。

        曹丕：“儿臣一时激动。父亲……不怀……不生气儿臣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此我之不幸，而汝曹之幸也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腾地又想到分桃的典故，于是说慢着。送水果没什么，父亲关怀儿子。可联系之前的关系，难免有求和的意味。尽本意的确是安，但不是这类，似乎是他低于这段暧昧感情里了。他只是、仅仅认为话说得重。假如曹丕因此断了心思，重回正……这是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曹思考了一会儿，说把这盘李子也一并送去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曹昨夜也没睡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太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初荀彧劝他莫杀华佗，他说，难天底下再没有诚实的妙手了？

        “请父亲讲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儿臣自知有错，但因为愚钝，尚不能自省。求父亲直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曹丕又是委屈，又是伤心。两月前被父亲接受，月前和父亲敦，还以为是得偿所愿，没成想是如梦泡影。想起这里，他悲从中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曹思虑片刻，：“既然来了，我便问问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眼下看来，诚实之辈不少，圣手难寻。

        曹了太阳，“没说你错事了。否则也不会送你时鲜尝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曹丕一怔。他低下，语气滞涩：“……环夫人是父亲妾……儿臣不敢直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鲜桃水，他想了想说把这盘送到曹丕那里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抱着果篮就跑到曹书房。进了门张口就是，“父亲，儿臣知错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曹丕彻骨寒凉。

        丧子之痛还萦绕心，曹暂时没心思缓和父子关系，政务不等人，停殡至少要停十五天。他只得先平平淡淡说一句退下吧，然后感到疼。

        翌日曹丕向曹请安，进门前犹疑甚至担心先迈哪只脚才算恭敬。进了门跪下请安，闭眼等待父亲说话，仿佛等着审判临刑的一斧。

        曹一听，大约明白了儿子的心思。他叹了一叹。是错怪了。